Penana世界「啟動」前傳(一)
在一個陳列著很多大小不一的醫用玻璃瓶,裡面裝滿了各種疑似草藥和溶液的昏暗房間裡,一束光塵從天井照射下來,正好灑少年熟睡的臉龐上,照亮了他端正的面容,但同時也使四周更加昏暗。穿過更多雜散在桌子和地板的醫療器具,在更深層的黑暗裡,駭人的身影正蠢蠢欲動……
光,昡目的光穿透眼簾,刺入我的意識。
就像深度睡眠後被喚醒的人,視線像老式影像器般閃爍一下,影像瞬間變得清晰。然後少年又被陽光刺得閉上眼睛。
待了好一會兒,少年才適應這微量的日光,緩緩睜開眼來。米色的混凝土天花佔據了整片視野,牆壁以弧形延展到對面,將遠處一道金屬門框的舊式木門連接起來。四周則由數支石磨柱支撐著天花,並以長椅、木製屏風等裝飾分割成數個空間。穿透不過鐵花窗戶的陽光只能稍稍地為少年提供視野,令整個地方都顯得靜謐而神秘。看起來就像一個揉合了古典意大利風格和中式藥房設計的……醫務所?
少年轉了轉頭,打算更多地打量這個地方時,一把焦躁的聲音傳入耳中。
「啊呀!怎麼還有這麼多東西未收拾啊!」
轉頭望去,司萊看到了一隻熊……一隻玩偶熊,就在他前方不遠處擺弄著什麼。
毛茸茸的身軀,短小的四肢,卡通化的身材比例,這些部份都和司萊記憶中的玩偶熊很吻合。眼前的「牠」此時正用雙腳站立,露出看來軟綿綿的腹部,頭上還戴著一個澄黃的南瓜面具,面具的表面簡單地雕刻出眼睛和嘴巴的模樣,隱藏了對方真正的面貌,唯見圓渾的熊耳小巧地搭在頭上。
少年下意識活動手腳,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睡在一張鋪有白布的長椅上。但是他對這張椅子卻沒有一點印象……更不如說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。
司萊一下用力撐起身,那位似是身穿現偶裝的人也發現了這裡的動靜,他一拍腦門,嘴裡說著「這下子又得更忙了」,便邁開圓滾的雙腳向他走來。少年暫且稱其為南瓜熊的人偶裝扮者上下打量少年,確認他除了精神不振以外沒有其他問題,就滿意地點點頭。
「唔呣,看來恢復得很不錯嘛。」隨著距離縮短,縱使隔有厚厚的南瓜面具,還是可以聽出內裡軟綿的聲線,就似嘴巴裡含著綿花說話一樣。
「噯,身體的感覺恢復了嗎?眼睛看得見嗎?動不動得了?」然後語氣高昂得讓人誤解為幸災樂禍的提問就從面前的南瓜裡發出。
少年,不,這位名叫司萊的少年感到自己的喉嚨有種莫名的乾涸,雖然很多疑問想向對方詢問,但就是說不出話來。
「冷靜點,這是正常的現象。來,這個給你。」下一瞬間,南瓜熊便從那個南瓜面罩的嘴巴位置掏出一隻香蕉,塞到了司萊手中,「吃了它就會好了。」
司萊拿著香蕉的右手僵在身前,想到它拿出來的位置,大腦不禁有些短路。司萊把它還回去不是,放下來也不是。電光拼發出疑問,那是對自己身處在什麼地方的不解,對迷之南瓜熊的好奇,以及對現狀的困惑。但他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眼前一臉以「給我快點吃」的神態,不耐煩地盯著自己看的南瓜熊。
「……。」雖然自己並不想碰從「口中」取出的食物,但籠罩在那強烈的乾涸之下更令我難以按耐。
『…就淺嘗一口好了。』不再猶豫,司萊三兩下把香蕉皮剝下,一口咬在內裡潔白的果肉。
『!』在吞下果肉的瞬間,司萊突然心頭一氈,某種情緒伴隨果肉滑下而出現,那是突如其來的饑餓感!就像是刑滿出獄的囚犯再次被和晞的陽光包圍,身體貪婪地索取著這份滿腔湧出的渴求,司萊再顧不得吃相,大口大口地把果肉吃完,但感覺仍未舒暢,又把手中的香蕉皮都吃進肚中,才感覺到莫名的能量流入身體,令四肢百骸都沐浴在溫暖之中。
「好、好吃!這個香蕉太神奇了!我竟然連香蕉皮都吃得個一乾二淨!」連喉嚨的乾涸都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「因為剛才你吃的其實是Pena能量啦~」南瓜熊笑盈盈地說道,面上的南瓜面具也像變魔術般瞇起了雙眼。
「Bena……na能量?」神智仍有點不清的司萊只是覆述著對方的說話。
「係Pe‧na!到底怎樣才會把一個兩音節的詞聽成三音節啊!」語句稍停,然後南瓜熊又開始說話:「在這裡,Pena能量是能實現世間一切願望的能量──嘛,雖然也不是真正『任何願望』都能實現就是啦。」
說著南瓜熊用牠那一片平滑,連爪子都沒有的前肢向還沉醉在溫暖之中的司萊凌空點了點:「不過對剛剛甦醒的你而言,正好需要這種Pena能量來維持,所以你才會強烈地覺得饑渴難耐。」
「雖然把它變成香蕉這種形態,單純只是我的個人喜好而已。」
隨著身體重新注滿熱水袋似的逐漸變得溫暖,司萊的思維終於也活躍起來。從南瓜熊的說話中,似乎自己是剛剛從這裡甦醒過來的樣子,所以身體十分虛弱,幸好有南瓜熊給我補充了「Pena能量」的樣子?
……能夠實現何願望的「Pena能量」,怎樣想都不像是現實對話中應該出現的詞語,司萊不禁疑惑自己到底身處什麼地方。
「請問,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?」司萊決定從自身開始疏理發生了什麼事。他的記憶只是到了晨早和朋友約好了行山,在登至半途的歇腳亭稍事休息,然後記憶就到這裡中斷了。
「你暈倒在森林裡,我途徑見到,就把你抬過來了。」非常簡潔的說明。
「這裡是醫務所?」難怪這裡充斥著一股奇異的香氣,一種混雜各種新鮮藥草、泥土的味道,但東西正胡亂擺放在四周,呈現一種混亂的狀態。
似乎是注意到了司萊打量四周的視線,南瓜熊以一種不甚愉快的語調說:「哼。都怪你都不合宜的時間醒來。我明明在忙於打掃【雷生堂】,分身不暇!再不快點就要趕不上王國的祭典了!」
就在南瓜熊嘀嘀咕咕「你知道把這些瓦瓦罐罐全部打掃完是多麻煩的事嗎」的同時,司萊卻注意到了一絲違和。
「等等!你剛剛說『王國』,到底是什麼意思?」對了,雖然對方一身布偶熊的打扮,原先還以為是玩偶裝。但仔細一看,南瓜熊那還不到一米五的身高,怎樣看不似是能把一個成年人塞進去的大小。
「……果然。我原本還在想是哪個蠢材大白天不補充能量就冒冒失失出門,還要暈倒在森林裡。原來是個『迷路』進來的傻瓜啊。」語畢,南瓜熊又誇張地嘆了一口大氣。
「呃,哈、哈哈……」司萊似懂不懂地訕笑了數聲,雖然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麼,但對方把暈倒的自己救起了是事實,果然還是須要好好向對方表達謝意才行。
決定了便開始行動,司萊從長椅站起來,打算向南瓜熊微微躬身表示謝意,可是動作才剛開始,司萊便察覺到南瓜熊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腰部左右,就算自己九十度鞠躬都比對方高那麼一頭,覺得居高臨下向恩人道謝不太禮貌的他,便順勢半膝蹲下,做了個像是貴族的撫心禮,向對方感謝道:
「那個……很謝謝你救了我!」
「鳴咦?!」南瓜熊像是被嚇一跳,整個身子都向後仰去,南瓜面具也換成了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。兩人面面相覷,尷尬的沉默維持了一陣子,然後由南瓜熊出聲打破僵局:「也不用這麼重禮啦…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。」
司萊也對自己突如其來的中二行為感到面紅耳赤,連忙抽身站穩,也不忘向南瓜熊表示歉意:「剛剛嚇到你,真不好意思……不過還是很感謝你救了我。」
南瓜熊擺擺手,語氣又恢復了調皮:「看你的衣著挺現代的,想不到你為人其實很一板一眼的呢。」
「請不要再取笑我了,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突然爆發的中二之心……」司萊單手捂面,以前他也一直被朋友說不會讀氣氛,對自己的冷場能力已經毫不意外,但這種出糗的羞恥感還是怎樣都習慣不了。
「哈哈,你這個人挺有趣的!雖然我也很想和你繼續閒聊下去,不過時間餘下不多了,要儘快帶你去皇城才行呢。」南瓜熊眼睛往左掃過掛在牆壁的時鐘,又向大門的方向撅嘴,示意閒話到此為止。
「皇城?為什麼要……不,請問我現在身處什麼地方。」司萊也從羞恥感中恢復過來,面帶正經地向眼前這位唯一能解答他的疑惑的「人」提問:「這裡,還是地球嗎?」
南瓜熊的神色正經起來,字詞清晰地宣告:「這裡是希望和幻想匯聚之地,我們都稱呼這裡為Pena大陸。而你,我猜測是由另外的世界誤入來的【山客】,現在就是要帶你去做個詳細的檢查。」
檢查,聽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友好的詞兒。司萊現在的心裡警鈴大響,感覺就像偷渡入境後被人發現,然後因為各種不可描述的原因被審訊一番,之後只能任人擺佈的人蛇。
「這個,就不能不去檢查嗎?如果可以的話能直接送我回去也好啊。」
南瓜熊輕輕地搖頭,態度堅定地說:「無論事後你想找方法回去自己的世界,還是選擇不離開,都必須跟我走這一趟。我也有責任帶你去皇城登記資料。來,跟我走吧,一時三刻很難解釋清楚,我們還是在路途上邊走邊說吧。」
南瓜熊輕巧的態度讓司萊微稍放下不安。看來只能跟他走了,司萊心想。
「就用你自己的雙眼親自確認這裡是什麼地方吧。」不待我回應,南瓜熊便逕自走向木製大門。
「等、等一下……!」由於身高的關係,不消幾步我便趕到牠的身後。與此同時,大門被南瓜熊輕巧地推開,突然增強的光線再次照得我睜不開雙眼,同時耳邊傳來南瓜熊那獨特的軟綿聲線:
「對了。歡迎來到『Penana王國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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